卖手表的潘箭（潘箭专栏年过完了）

时间抽象无物，因为有了表的记录，世界变得具体起来。

2023年进入第二章节，凤凰网时尚启动全新腕表栏目《一语言表》。我们邀请到名表论坛CEO、《时尚时间》前主编潘箭老师带来最专业的腕表解读，从品牌历史到新款资讯到购买指南一网打尽。

恰逢正月十七，春节已然接近尾声，这一期我们就听潘箭老师来聊聊：年过完了，手表是卖还是买？

潘箭

名表论坛CEO、《时尚时间》前主编

导语：

不是所有手表都是具有艺术价值，例如那些在流水线上用机器批量生产出来的工业产品。凡是可以人为控制的产量，都不能和稀缺性等同起来看待，那不过只是饥饿营销的手段而已。

今年大年初七，我们小区的便利菜市场还没有营业。浙江温岭，一座临海的小城，在位于市中心的一座写字楼内，早上8点钟，陶总和他的直播团队已经开始工作了。“我们这家表店是在去年年底开业的，生意要靠从时下正如火如荼的短视频网站引流。跟那些大的表行相比，我们谈不上有什么竞争优势，只能拼直播时长和交易价格。今天开市之后生意挺不错的，虽然场观人数少的时候只有几个人，多的时候几十个人，但是成交超出了预期，主要是劳力士。跟节前相比，劳力士的热门款式，例如：余文乐、黑冰糖、烟熏绿、贝嫂同款等等这些热门款式，都分别上涨了1万到2万，同行圈内缺货，放出去就会有人接。”据在各个不同平台的“同行群”不完全统计，像这样有一定经营规模的二手表店，全国有数千家之多。

同一天，在北京，鹏哥说：“我想把我的rm030ti出掉，93万有贩子要收。一个月前，有人出价110万，我没舍得出。但是近期，理查德米勒一直在跌价，幅度越来越大，拿在手里心里多少会有些忐忑不安，若是连着跌几下，几十万元马上就没了。”

鹏哥是一位高端小众手表玩家，收藏在自家柜子里的手表，多为在市场上很难见到的“独立制表”品种，总是有那么20几只，虽然有的品种经常会有些调换，但是总体价值始终保持在1000万到2000万之间。高价值手表特有的收藏价值和流通性，在类似鹏哥这样的富有人群中，俨然已经成为了一种特殊的资产配置。进股市亏钱，房住不炒，于是那些被称为“理财产品”的手表，让这个人群变得越来越大。

1月24日，瑞士制表行业巨头斯沃琪集团发布了2022年度财务报告，全年净销售额74.99亿瑞郎，按固定汇率计算，较上一年增长了4.6%，除中国市场外，其它国家和地区市场销售额增长了25%。中国市场销售额大幅下滑。跟去年相比，销售收入至少减少了7亿瑞郎。

那些零售业务取得两位数增长的品牌，除了年销售量超过100万枚的年度超级明星-斯沃琪与欧米茄联名的MoonSwatch之外，还包括海瑞温斯顿、宝玑和欧米茄等。

几乎在同一时间，瑞士钟表工业联合会也公布了一组瑞士钟表行业的出口统计数据。2022年瑞士钟表出口总额为248亿瑞郎，相比2021年增长了11.4%。其中，美洲大陆增长了23.9%，占2022年瑞士手表出口的19%；亚洲市场只增长了4.4%，因中国大陆和中国香港这两大主要市场的表现不佳，市场份额从之前连续五年占比超过50%，下降到如今的49%，（即使这样，如果加上中国台湾，仍然保持着超过全球一半以上的市场份额）；欧洲市场增长了15.8%，所占份额上升到30%。欧洲所有国家的主要市场呈现增长态势，真实原因是欧元的贬值，让更多来自美国和中东的游客跑到欧洲来买个痛快。韩国市场的表现说了句大实话，他们的增长幅度比较小，只有1.9%，主要原因是缺少中国游客的买买买。

这两条官宣，说的是同一个问题：手表国际市场格局正在发生变化，海外市场突飞猛进，中国国内市场已经开始在大幅回落。其实，瑞士人明白得很，绝大部分手表最终还是被中国人或者更准确地说是被华人买走了，就算有些是被洋人买走的，最后还是被搬运到了中国境内，否则国内这数千家二手店铺的柜台上根本就不够摆。就算一个店铺摆上一只手表，那最少也得要个几千只呢。

但是，瑞士人还是把中国大陆市场下滑的原因，归结到疫情的封控措施，尤其是2022年第二季度上海封城。甚至销售业绩在八年内已被腰斩的中国香港市场（-53.7%），也被认为是市场长期调整叠加疫情大流行的后果所导致。然而在2021年的春节过后，从被爆炒的标杆之一，劳力士“绿金迪”冲顶到120万元骇人高价开始，国内的二手表市场就已经按下了崩盘的核按钮。

随后几个月突如其来的爆跌，并没有让钟表二手市场的狂热冷却下来，相反，抖音上各种关于手表跌价的调侃段子依然热闹非凡。各种版本关于国际大资本进场的传闻，也是闹得沸沸扬扬。

金融市场里有句名言：“历史在不断重复。”被金融化的手表二手市场也是如此。

时间回到2008年。瑞士巴塞尔表展期间，当地的一份德文版报纸，在头版头条的位置，赫然印着一行加粗的大字——全球经济哀鸿一片，这边风景独好。那一年，美国的次贷危机引爆了世界金融海啸。在中国政府公布了4万亿救市计划之后，手表市场也开始进入了狂欢，劳力士在国内官方零售价格一年之内调高了4次。尽管如此，除了黑钢迪116520之外，劳力士所有手表都还是有折扣的。

2009年，狂热的手表开始回归冷静。劳力士第一代绿水鬼低谷时3万元不到，百达翡丽鹦鹉螺5711a，15万无人问津，劳力士白钢迪在特卖会上降价到5万5千。2016年，劳力士绿金迪面市，16万多在二手市场可以买到全新的。

2016年，是手表行业的一个分水岭。正是从这一年起，手表着重复杂机芯技术和艺术形态的收藏属性开始被弱化，而以运动风格为名的时尚风潮，开始成为主流。再加上新媒体社交群和短视频媒体不断催化，少数手表在同行之间击鼓传花不断推高市场价格。到2019年4月份，绿金迪已经被炒高到28万，而且每天都在涨，过手一次加价3千到5千元，有时候一天涨1万，6月份到达38万。火爆的市场开始变得疯狂起来。

还有一个30多万手表的故事。一个没有在手表圈中走过一圈的人，有谁会相信：一个不锈钢壳、装一枚基础机芯，在一家国际拍卖行，居然拍到4千多万的价钱。对，这只表就是百达翡丽。

2021年底，百达翡丽发布一款5711A Tiffany双标限量款，官方零售价52635美元，约人民币33万元，限量170只。这不是百达翡丽第一次跟Tiffany合作推出的限量版本。然而，在富艺斯纽约拍卖会上，这款简单的三针表以约合人民币4139万的天价成交，惊掉了全世界所有跟钟表有关的人的下巴。德国高级珠宝世家的一位传人对我说，你知道1000万元人民币是多少钱吗？在我的家乡，可以买一栋有一大片森林的别墅。

就在发稿的前一天，上海有个表友给我发了一条微信，说他想把他的全套江诗丹顿49150全金，赔5万元尽快出掉算了，28万元，让我帮他问问有没有人愿意接走。他说，想拿这一笔钱提前偿还部分房贷。“买的时候还以为是捡了个漏，心想戴几年再卖出去或许还能够赚它一笔，看来是自己想多了。”

钟表，从诞生之日起，从来就不是一件单独存在的计时器，其独特的艺术性和稀缺性与生俱来。古时候，一只高级别的怀表，可以换一座庄园，现在的手表，也是如此。

然而，不是所有手表都是具有艺术价值，例如那些在流水线上用机器批量生产出来的工业产品。凡是可以人为控制的产量，都不能和稀缺性等同起来看待，那不过只是饥饿营销的手段而已。

策划：周周

编辑：周杨